当笔者于二零零零年首次离开中国前往菲律宾接受神学训练时,中国是一个急速转变的国家。当时,她正在努力摆脱贫穷、肮脏和耻辱,以崭新和充 满活力的形象踏上国际舞台。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中国终于在二零零一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在二零零一年,大多数中国人不再捱饥抵饿或居无定所,中国已准备过 渡到经济发展的第二阶段。
当时,中国天主教会几乎在各方面都有殷切需求:为圣职人员、修女和平信徒提供良好的培育和神学训练,把信仰和日常生活整合,在社会层面表达和生活出信仰,以及与非基督徒沟通和对话。
笔者于二零一二年八月回国时,中国天主教会的需要仍是巨大和急切的,但笔者也注意到在过去十年间出现了颇多转变:首先,神学训练大致上已改善了很多,还有,修道团体和教区修院的候选人现在可以跨越教区和各省的边界,而过去并非如此。
第二,教友在教会的角色已变得越来越不可或缺,而且也是公认的。教友大致上也需要在教理层面以外研读圣经和神学;他们努力找时间读神学,参加带领退省,并组织基督徒团体。
第三,人们普遍意识到应该在中国的环境下加深我们的基督徒信仰,同时携手合作;因为这是在中国的天主教会能够影响社会的唯一方法。
在社会层面,人民的生活在某程度上已改善,所以,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解决日常的基本需要,而是要过优质 的生活。现时在中国最常见和引人注目的,就是每逢黄昏和周末,在每个公园和公众空间,包括乡间的农村,都有群众在唱歌、跳舞和做运动。中国的步伐看来已慢 下来,而且是时候更加扎根。
雷立柏(Leopold Leeb, SVD)博士自一九九五年一直研究中国哲学,现时在北京教授古代语言。他说,中国现正经历新的文艺复兴时期。他认为每个中国人不但要更熟悉古代中国文化, 也要熟悉西方文化,才能欣赏二者和整合它们。笔者由衷地赞同他的见解。如果中国要健康地成长和成熟,就必须更加植根于中西方文化和真正的价值观,例如:诚 实、信任、慷慨、怜悯、灵活、包容等。
笔者相信中国天主教会能够在这过程中作出贡献,而基督徒价值观必须真正融入中国文化。笔者将在本文提出在中国的天主教会所应该集中的,并且是息息相关的五项要点:合作的呼吁、辨别的重要性、基督徒价值观本位化的必要性、对话的方法、教会成为祈祷之所。
合作的呼吁
笔者想用一个形象来描述中国天主教会:我们好像一个由不同长度的竹板制成的桶;这个竹桶能够载多少水, 并非视乎最长的竹板,而是最短的竹板。组织较完善的修道团体、修院和教区必须帮助较不完善的团体,这不仅是义务,也是我们的使命,是“必须做的事”,是作 为天主教徒的本质。
“合作”在此并非纯粹意味着“一起工作”,例如:有较多司铎的教区派遣一些人到司铎人数短缺的地方服 务;或者,组织较完善的修道团体协助那些需要认识如何筹组大会的团体,如何在作为教区修道团体(因为中国的大部份修道团体都是属于教区)和独立自主之间保 持微妙的平衡,或聚在一起分享他们的培育计划和管理技巧。这些都是重要的,而且我们已经实行了好几年。我们现在需要在更深入的层次合作。
在此,“合作”的意义就是我们“团队工作”;换句话说,我们不但一起做事,而是为了天主教会和中国社会的福祉,大家团结一致,努力把基督徒信仰跟社会生活整合。
我们需要计划未来,聚集我们的资源。这是难于达成的,因为中国没有一个类似天主教主教团的组织在国家层面制订策略。但是,这并非意味着是不可能的。我们需要一个包括他人的愿景和真正的慷慨精神,即真正传教士的精神,为人设想。
我们不要只顾自己团体的利益,却要考虑处于困境的本地团体的利益,视之为我们优先的使命。我们慷慨施 予,才得以领受,而不是先领受才施予。这要求我们作为个人和团体,思想要超越自己。然而,我们仍处于学习阶段。我们还需要找出有效的方法,实行“团队工 作”,并“聚集我们的资源”。笔者就如何实践而提出第二点:辨别的重要性。
辨别的重要性
对于中国天主教会而言,辨别是极为重要的,这包括在个人和团体的层面的辨别。这一点是笔者最想强调的。中国天主教会需要在以下几方面成长。
第一,现时仍有很多教友认为信仰是获得东西的途径;这些东西不一定是物质的,可能是灵性的收获,例如平安和宁静;不过,焦点放在收获和自我,而不是与天主建立关系,把自己的生命交托给天主。辨别是培育真正负责任的信徒所必要的。
第二,有些虔诚的教友有优越感和“教义安全感”,某种比别人更好的感觉;这使我们难于建立有信任、怜悯 和包容的团体。多玛斯·格林(Thomas Green)神父在其有关分辨的书里清楚表示,谦逊和爱德是真正具有辨别能力的人的基本质素,“真正向上主开放的灵魂从不愤怒和自以为是,或者焦燥不安和 不耐烦。”我们需要建立乐于助人和振奋人心的团体,让所有人都感到受欢迎和接纳。
第三,我们容易倾向于“为天主工作”,而不是“实行天主的工作”。必须作真正的祈祷的人,敏于辨认天主的旨意,才能分辨上述二者。分辨使之成为可能。
第四,在作出个人和团体决定时,往往集中于解决遇到的问题,而不是找出我们的内在力量引导我们往哪里 去,所以,这样的决定不像在作好的分辨一样,以力量为基础,却是以软弱为基础。同时,团体在作出决定时,往往跟随大多数人的意见,“‘大多数暴政’,就是 把天主的名附加在团体最想的东西,或相信他必定这样想……是一种操控天主的方法,要他同意我们自己的行动及决策的信念。”
为使中国天主教会成为一个具辨别能力的团体,我们首先需要具有辨别能力的个体,即植根于祈祷,并与天主行动配合的个体。
基督徒价值观本位化的必要性
在十六世纪,利玛窦神父终于把基督宗教带到中国。他强调基督宗教与中国文化之间的内在联系。他没有把基督宗教介绍为完全外国或新的宗教,却肯定中华民族常常相信天主,而基督宗教是他们信仰的完成。
他采纳中国儒士的生活方式,也适应中国的祭祖仪式。这方法证实是有效的;然而,它不容易为整个天主教会 接纳。中国礼仪之争产生了长期的负面影响,持续了几个世纪。其中一个负面影响,就是时至今日,基督宗教在中国依然被视为一个外来宗教。中国天主教会没有本 身的神学;要把基督徒和中国的价值观完全整合,仍须走漫长的路。
在中国,“文化基督徒”一直尝试在知识层面上缩短基督宗教和中国文化之间的差距,却回避基督宗教最重要的一面:信德。然而,中国的天主教徒仍旧从西方的观点接触天主教,因为他们的圣经及神学培育主要是西方的。在“文化基督徒”和信徒之间存有隔阂。
笔者认为,为使天主教更加植根于中国,我们中国教友必须采纳利玛窦的方法,肯定中国文化的价值,与中国 知识份子对话,使基督徒信仰完全属于我们。我们现时教授神学和圣经的方法,是在天主教或基督徒的圈子里;我们实在应更加开放,寻找新方法,以中国的方式来 研究神学和做神学,使天主教信仰更为中国文化所充实,让中国的普罗大众更容易接触和理解。
对话的方法
对话是一种生活态度;它要求开放、诚实,以及对谦虚的领悟,就是我不是掌握全部真理。真正的对话只能够 在平等的伙伴之间发生。现时在中国,教友需要在生活中具有对话的态度。传统的福传方式强调唯有领洗的天主教徒才得救,这在神学上已不再是正确的,而它当然 不能够培养对话。
中国社会大致上还不了解天主教,一方面因为中国的社会及政治形势,另一方面因为天主教徒不习惯向公众介 绍他们的信仰。天主教处于中国社会的边缘,但很多教友仍以为别人要来天主教会领洗,才能获得永生。他们企图说服别人,却没有首先聆听对方的问题和困难。当 教宗方济各接受日纳.斯卡尔法里(Eugenio Scalfari)访问时说,诱劝别人改信宗教是荒谬可笑的;你必须与人相遇和聆听他们。这应该是在中国传播福音的意义,“与人相遇并聆听他们”,与别人 对话。
成为祈祷之所
撒慕尔·巴伦汀(Samuel Balentine)说,对教会而言,没有一个召叫比实现成为祈祷之所更为崇高。祈祷本身是传教行动,把天主与人类连系在一起。他说,祈祷“不仅是履行真 正职务前的准备礼节。它是其中一个主要途径,教会藉此具体地成为天主的合作者,实现天主对世界的旨意。”
教会作为祈祷之所的角色,对于中国社会极为重要。一方面,教会藉着宣讲一个贯穿人生经历的超越现实,使 团体和世界存留在天主内。藉此,教会促进天主与人类之间的对话,并使之成为可能,也帮助人离开自我,不管是痛苦或喜乐,总以天主为中心。另一方面,投身于 祈祷使天主教团体能够在世上保持忠信,在不同的境况中生活出天主的公义。
中国天主教会必须继续被天主的现实塑造,然后转过来可以塑造中国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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