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方济各离家弃产-圣五伤方济各行实-天主教星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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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方济各离家弃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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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二零七年四月间,有一天方济各的爸爸伯多禄在他呢绒店的账房间里工作,他听到外边发生许多嘈杂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人,有的在喊,有的在笑,而这声音渐渐由远而近,差不多要到他的屋角转湾的地方,这位老商人听着颇不耐烦,便做了一个手势,叫他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出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疯子,伯多禄先生!这是一个疯子,”小伙计立刻就回来满不在乎地报告说。“还有一群流浪在街头的儿童老是跟着他在开玩笑。”小伙计说着还向门外探头探脑地张望,提防有人要冲到店门口,来的是好一个肮脏难看的灰黑脸儿!他凝神一看,便认得这个疯子是谁。


当时伯多禄先生自己已离开账房间正缓步到店门口来,也认出了这个疯子是谁,原来就是方济各。只见那一群无情的小流氓,包围着他心中所难以忘情的苦人儿,戏谑着他平时认为是很有希望的亲生儿子。看着他今天回来,穿了这样褴褛肮脏的衣服,弄得这样面黄肌瘦,头上堆着的不是头发,简直是一堆草,多么乱蓬蓬,眼儿已红肿得像画得有一个黑圈儿似的,又被顽童们用石子打得鲜血淋漓,并用拉圾抛得满身污秽不堪,想不到他的儿子今天会伦落到这个地步。伯多禄愈看愈难过,那批恶作剧的小孩子们反而愈闹愈开心,你推我撞,愈聚愈众,连笑带骂地把方济各困在核心,重重包围,声势越来越凶,大家一直冲到店门口,其中有一个指着疯子向着可怜做爸爸的伯多禄说:“看吧!伯多禄先生!我们把你可爱的花花公子,护送来给还你。你看你这位光耀门楣的骑士多么英雄,多么威武!你看他已经从蒲叶,打了胜仗,同我们一块儿唱着凯旋歌回来啦!你看你这个幸运儿,竟征服了一个美丽公主的心,又赢得了半个王国的天下!”伯多禄原本在有泪无处洒,有气无处出,不听到这剌心的话犹可,一听到这话,真好比怒上添了火,火上添了油,不由他不暴跳起来,蓦地里就拔出了他的老拳,飞出了他的脚尖,顽童们想不到这平时爱好和平的富商,今天会不顾一切,好比野兽似的猛扑过来,不消个半时辰,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只剩得方济各一个可怜虫面对着那孔武有力的至亲人。伯多禄看着方济各一语不发,便一手抓住他没出息的大儿子,好比老鹰抓小鸡似地一抓就走,一直抓到一个漆黑的地窖里去,把他锁在里面,再把钥匙好好藏在他自己的身边。这样才算出了他做爸爸的一口气,心火也算平了下来,然后他老人家依旧回到他的账房间里去安心工作。(注1)


可怜他做父亲的还不知道他儿子的脑袋里,到底装着有什么新的思潮或新的主义,满想用这剂坐地牢的好药方去医好他孩子的疯癲病,而且认为这样一定可以医好的。何况这原来是一个好喝好吃好逛的游荡子,现在既然把他关了起来,逛是逛不成了。只准他每天喝冷开水,使他神志清一清,克治他好喝的病。只准他每天吃干面包,使他恬淡宁静起来,也可以克治他好吃的病(注二)。


天下父母心,做爸爸的这样一番苦心是不可以埋没的,不过可惜没有进一步去考察他儿子内心的实情,伯多禄不知道他目前的方济各已不是从前的方济各,专吃冷水面包正配他守斋克苦的胃口。伯多禄不知方济各在后来有人做好菜给他吃,他觉得味儿太鲜,会去拿些灰末来放在里面,并很滑稽地笑着说:“灰末是我们的小妹妹,至少他是贞洁的(注三)。”这表示方济各今后所怀抱的是何等克苦的精神,他的爸爸能这样待他,他怎能不快活呢?


过了好几天他的爸爸又出门远行去了,方济各的妈妈则不然,生性终是一个好妈妈,深感这个药方医不好他儿子的病,觉得他的大孩子果真不好的话,也不是用这监禁与饥饿的办法,所能使他“迁善改过”的。并认为世间的事,一味用硬办法,未必可以收到好的效果,往往用软办法,倒反而办得通,何况她是一个热心的女教友,为什么不依靠天主而要专靠人为硬做的办法呢?所以她决计还不如向天主去哭诉她的苦衷,务恳天主在暗中变化他儿子的心,因而毅然决然趁丈夫不在家,代丈夫作主,自已亲自去把地窖的门打开,打开了以后,在母子重叙天伦之乐的欢心中,果真发现他的儿子今后从新开始做人,别的可以改变,要改变他今后新的生活方式是不可能的。深感他对于这一点的决心是比铁石还要硬,别的可以让步,这是决不可以让步的。并且观察到他正以能因此吃苦受辱为无上的光荣。经过这一番考查以后,她不但引了她的大少爷出了地窖,而且由她自己负责竟把他放了。方济各承蒙他妈妈再生之恩,恢复了他身体的自由,好比鸟儿出了笼,便展开了他超性的翅膀,依然飞回到他独修的岩洞里去了。


等到伯多禄回家来,发觉鸟笼里是空的,这次他认为与其再到圣达弥盎堂去找他的儿子,还不如用法律来解决,他请求地方官把他儿子的承继权取消,把他儿子现在所可能有的钱都抄出来并将他儿子逐出境外,(注四)地方官因为他是地方慈善事业中一个重要人物,(注五)就准出传票去传方济各到案,方济各根据当时的法律习惯,认为他已经做了天主的仆人,已不受地方官的管辖,所以拒不投案。(注六)


伯多禄看到地方官无权过问,便根据教律,再到主教那里去控吿他的儿子,主教立即受理,和他约好日期,并叫方济各到期来当众公开审判,(注七)主教认为方济各倘真有心想事奉上主的话,那么他应当把属于他的爸爸的,仍旧归还给他爸爸,或许这钱是用不正当的方法赚了来的,所以更不能为圣教会用。(注八)


当时因着案情的离奇,所以旁听的人特别拥挤,主教在这许多人的面前讲类似的话,使方济各的爸爸听到实不足以缓和他那激昂的情绪,大家的视线从他爸爸那边扫射到儿子这边来。方济各在这一天反而打扮得特别漂亮,从新穿上他那套最时髦的服装,正在这个当儿,发生了在人类历史上所罕见的事实,后来这事实当作古今的奇观,历代不晓得有多少画家,诗人,传教士,画过,歌颂过,演讲过,这古今少有的故事,到现在地不分东四,人不分黑白,大家都知道方济各当时听了主教的吩咐,便毫不犹豫地向主教表示,不但剩余的钱要还给爸爸,就是其他身上的一切也要还给爸爸,说着便转身到一间小屋子里去,大家还不晓得他到那里去做什么,一忽儿又瞧见他已经把衣服脱得精光,上下赤条条,一丝无牵挂,只剩得膘间有一条裤带,手里拿着这些脱下来的衣服,仍从那间小房子里出来,大家看看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方济各走到他父亲的跟前,面对面的站着,看他有无限的情绪,一时无从表白出来,仅向大众表示为了天主爱情,不得不贯彻这超脱的精神说:“敬请各位听着,一直到了现在,我在世俗中我叫伯尔纳多内伯多禄是我的爸爸,可是现在我决意要脱离一切,全心全灵去奉事天主,无奈我的爸爸因此就要不承认我是他亲生的儿子,并为立刻表示服从他的命令起见,所以把我所有的钱和衣服现在一股脑儿都交还给他。而且因此我从今以后不能再叫伯尔纳多内伯多禄是我的爸爸,不过我还有我们在天上的爸爸,他始终是我爱于万有之上的爸爸。”


说着他把衣服放在他爸爸的跟前,复在一大堆的衣服上面放了一小堆的金钱。这样给四周的观众一个深刻的印象。大都对于方济各抱着无限的同情,有的连眼泪都夺眶而出,主教自已也几乎泣涕如雨。只有方济各的父亲依然无所感觉,真是铁石人不动情,面上仍带怒容,一言不发,俯身拿了钱和衣服便出去了。于是主教就走到方济各那边去,用他自己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并用双手把他抱住,遮掩了他的身体。从此以后方济各以事实表现完全脱离了世俗,完全脱离了家属,从此他完全属于圣教会,做了天主忠实的仆人。


等到刺激的情绪梢微缓和过来,主教和他单独在一块儿,便想到园丁还有一件旧大衣可以给他,方济各接着很快活地穿了,并在这穷人衣服的背面,用石灰的浆水划了一个很大的十字圣号,然后向主教吿别离开了主教公署(注九)。


圣经教我们抛弃一切,背着十字架,跟着耶稣走,一二零七年四月十六日方济各开始实践这至善成全的道路(注十)。四月是翁白里亚省(Umbria)清和的天气。白日当空,天是深蓝色的,赏心悦目,地是碧绿色的。加以新雨以后的空气,特别来得清新。路上还没有什么灰尘,脚踏上去,又轻松,又温润,使人感觉到散步的愉快。尤是一路在橄榄树下平铺着一片绿茵,绿茵上铺辍着万点艳丽的红婴粟花,大地在四月好像格外在赞美他的造物主。


就在这四月里有一个大晴天的早晨,一纶美丽的太阳刚从天边踱出来。方济各穿着那园丁的旧大衣,从亚细西的主教公署出发,如同圣经上所说的,好像一个外国人,也好比一个到远方去朝拜圣堂的人,准备浪游天涯。大都一个人的生活是由于他自己的意志所锻炼成功的,救世主赤身露体,一生受苦受难,方济各今后也愿意赤身露体,一生受苦受难紧紧地去跟他。他从前到罗马去试验,想实现的,后来他在山洞屡次向天主所要求的新生活,真是用糠做绳起头难,现在终算是给他开始实现了。


方济各脱离了他的家乡,他的亲属,他的朋友,他的同伴,他已往一切的一切,不回到圣达弥盎堂去,就向苏巴爵山进发,一直到山巅,才回头向山的这边,对亚细西城望去,俯瞰思博来大平原,流水如玉带,回绕着碧绿的大地,一线一线的路连着一点一点的村舍。山的那边,遥望着崇山峻岭,苍郁可爱,这是亚平宁(Apennin)山的远景。


嗣向古标城进发,当地有一个荒野的山冈,冈的这边是亚细西城,冈的那边是瓦尔法勃里加(Valfarbria)城。尚未越过山冈,日已西斜,方济各越走越有劲儿,大声高唱光荣天主的歌曲,正唱得非常兴奋时,从人迹罕至的荒僻处,从一斩齐的丛林漆黑处,忽然跳出一多绿林好汉,拦住去路,问他是什么人,方济各毫不思索地答复说:“我是大王的使者!”他们看这大王的使者如此打扮,难免觉得好笑,天下那有这样穷的大王,所以弄得他们恶向胆边无法生,但也不能待得他太仁慈,所以大家一哄上前,把他连手带脚地活擒起来,在一阵闹哄哄的嘲笑声中,把他像死尸一般投到那深坑里去说:“好一个冒充大王使者的蠢东西!去吧!请你睡到这里面去吧!”


幸而在这深坑里还满积着春雪,四月天,暖和的阳光,在这山坑里,还没有发挥它融雪的威力。方济各好不容易从这大雪坑里爬了起来,一出了坑,依然一路引嗓高歌,感谢天主无限的大仁慈。


在荒林蔓草中走了一阵,就到了一座圣本笃(St.Benois)小隐修院的门口。院中人留他在厨间里工作,但在院里只管吃的,没有穿的,何况眼前他穿的问题实比吃的问题更为严重。圣本笃在会规里写着说:“招待客人应当如同招待基督自己一样”院长当时恐也不会怎么怠慢方济各,不过待方济各成名以后听说这位院长确曾向他特别表示道歉,认为当时对他实有招待不周之处,不拘主客间当时经过的情形如何,总之方济各想在院内设法找到一件隐修士穿过破碎的旧衣服,终于无法获得,住了几天不得已只好离开修院,前往古标城(Cubbio)去求哀矜。在这古标城里方济各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和他从小儿耳鬓撕磨,至少他在那里不会被人当作外人看待。据说从前常陪他到山洞里去祈求的人,就是这位好朋友。方济各就在那里获得了一件隐修士所穿的衣服,一条腰带,一根棍杖和一双仅有鞋带及鞋底的鞋子,此外恐无长物。这样配备好了以后,他便到一个痳疯病院里去为病人洗足,扎伤,挤疮,揩脓,并常用嘴热烈地去亲他们的疮。可是方济各并没有忘了在圣达弥盎堂还有重要的任务正等待他去完成。该堂的本堂神父大概听到方济各近来经过大致的情形,但是未必知道个中的底细,所以看他回来,并未见得欢迎他。待方济各一一对他解释以后,他对方济各才表示同情,并怀抱更进一步的好感。


现在发生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恐怕方济各从来没有考虑到,试问堂是要修的,可是修理费从什么地方来呢?换句话说,就是石头与泥灰到什么地方去找呢?


他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就是如同从前一样,学做沿街弹唱的诗人,露天向一般民众去募捐。有一天,在亚细西城的市场上,忽而有人来卖唱求乞,全身是隐修士服式的配备,髙高地站在一大石头上,当着群众的面前,先唱一支歌曲,然后从那块石头上下来,大声向听众募化说:“谁给我一块石头,谁在天上获得了一份报赏!谁给我二块石头,谁在天上获得了二份报赏!谁给我三块石头,谁在天上获得了三份报赏!”这样一来弄得听众哄场大笑,方济各满不在乎,仍以笑继续向大家征求。在市场上谁不知道方济各前半生的历史,他以往年青时多么爱慕虚荣,现在一变而为恋爱天主的情人,而且爱得如此热烈,因而其中有些人反而为之深切感动,感动得眼泪都为之夺眶而出。结果方济各用这方法,端的慕到了许多石块,亲自在他的肩膀上,一块一块的运到圣弥盎堂那里去,运到了以后,又亲自动手做泥水匠的工作,过路的人还可以听到他在工作的时候,引嗓高歌不绝。倘有人停了脚听他唱的话,他便喊他说:“嗳!好朋友!停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如请你过来,帮助我修理这位好圣人达弥盎的圣堂吧!”


那位老本堂神父虽然穷得可怜,但为报答方济各的热忱起见,每天尽可能范围以内为他准备些好菜好饭吃。这样经过了相当的时问,彼此颇为相得。后来他想神父待他这样好,他常清夜自问,今后凡是他足迹所到的地方,还能到处逢到这样好的人么?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何况这样生活下去,并不像一个穷人的生活,岂不是违背了他做穷人的初衷吗?至于一个真正穷的人,要拿着讨饭碗,沿门去求乞才好,人肯给多少,就算多少。他既自名为穷苦人,从今以后,尤应切实照样去做,以实现他的新生活。


到了第二天亚细西城的居民听到教堂往打午钟,大家正在准备吃午餐的时候,便看到方济各拿着讨饭碗,在沿门求乞。凡是他敲过门的人家,大都多少有得给他,最后统计来,大概有二三瓢的汤,一根多少带点儿肉的骨头,一块面包,几叶冷吃的生菜,以及其他各种零星的食物。这次走了一圈,满载而归,可以说是一次大丰收。不过这样一碗满满的菜,什么都有,混杂不堪,看起来实在是太不配胃口了!方济各独自坐在一级石梯上,捧着这碗八宝饭,仔细端详,愈看愈觉得厌恶,认为这是给狗吃的,不是给人吃的东西。肚里老是打量吃呢还是不吃呢?内心正在展开这一幕克己的剧烈争夺战,开着眼儿吃不来,只好闭着眼睛,眼不见为净,先拿一些到嘴里去尝一尝,第一口终算呑下去了!


这一次做“苦者之安”的天主,使方济各在心中所获得的安慰。正如同他第一次用他的嘴亲痲疯病人的疮口时一样。他的心灵满充了圣神的甘饴,往后反而吃得更有味儿,他从来没有尝过这样好吃的大餐,所以他吃个精光,吃个痛快。吃了以后便满心欢里地回到圣达弥盎堂去向那位年老的神父表示,今后他吃的是天神的饭,请神父可以放心,在吃食上可以不必为他费心准备了。


从此富商伯多禄的儿子,天天到了时候沿门托砵,成为一个标准的讨饭人。这也难怪要引起那位做爸爸的反感,我们试想这位做布生意的富商有的是钱,又是个老绅士,眼看到他的儿子堕落到这个地步,一定像万箭穿心似的难受,所以没有一次看到他不咒诅的。方济各看到他至亲人仇视的心理,每次听到咒诅他的恶声,虽是哑子吃黄连,无可奈何,但这对于他决不是无关痛痒的事,总之,从这个时候起,他选择一个标准叫化子,名叫亚尔培(Albert)做他讨饭的同伴,每次等到他的爸爸走过在咒诅他的时候,他便立刻跪在他同伴跟前对他说:“请你祝福我,我的爸爸!”然后回头来对他的爸爸说:“你看,天主已经另外给了我一个好爸爸,你老是咒诅我,幸而有他来代替你祝福我!”。


此外还有他的弟弟名叫盎热禄,,做弟弟也要来侮辱他的哥哥(注十一)。在冬季有一天的早晨,他看到他的哥哥穿着很单薄的粗衣服,正在堂里望弥撒,他使乘此机会,为使他的哥哥听到起见,故意提起嗓子高声对他的同伴说:“请你去问方济各,他到底肯卖两个铜子的汗液给你么?方济各听了便用法语答他说:“我的血汗,我已经用很高的价钱卖给我了的救世主了!”


我们再说圣堂的修理工作,这工作进展得相当快,等到修理好了以后,方济各还剩有些灯油费留给神父,请神父在堂里多点几盏灯,尤须注意圣体龛前永远燃着的一盏。为再等募些灯油费,他曾经特地到城里去走一趟,因而有一天到了他一个老朋友的家门口,看到他家里正在吃大餐,他忽而觉着一点前进的勇气也没有。他曾经得罪了他的爸爸,也不怕山上的强盗,现在反而羞于在他老朋友的家门口露面了。这就是恶魔乘机攻击他的游击战。为时虽暂,惟所感受到的痛苦,不可谓不深刻。大凡新近离开世俗而神修工夫不深的人,最易发生这样的弱点。往往在这种光景中,他们要感觉到那已经离弃了的旧生活,好像是合乎世故人情,又为最自然合理的唯一生活方式。同时他们要感觉到离开世俗以后的新生活,忽而变成为一种不可实现的理想,看做是人为的,不自然,不合理的生活方式,甚或疑为是疯七疯八的不正常生活,虽经强制执行,亦认为无法实践。方济各所穿的隐修士服装,平时穿着兴高采烈,或许现在反而觉着可笑,怕人嘲弄,似乎比弹唱诗人的化装服饰还要觉得滑稽,好像他现在的人格比从前做弹唱诗人时的人格还要觉得卑鄙可耻似的。


总之,这种怕人耻笑的感情作用,不过是一时一刻的事情。传记上说他先离开这家门口约有好几步路,一转念间便觉后悔,认为这样长是怕人耻笑,将来怎能赤身露体跟着耶稣走呢?所以立刻就回转来,到他朋友的家里,当着大众的面前,老老实实地吿诉了一番,说他如何畏怯,没有勇气,怕他们耻笑他。然后向他们要求为了天主的爱情,可否为圣堂出点灯油钱。


修好了圣达弥盎堂以后,方济各开始修圣本笃会的老堂,名叫圣伯多禄堂,该堂离城并不远。


最后修理一座相当荒凉的小圣堂,就在这小圣堂的面前,有一天,有人看到他在哭吾主耶稣的苦难。这就是称为一块小小零碎地的小圣堂,叫诸天神的圣玛利亚堂。该堂是由于远在三五二年从圣地朝圣回来的人所建筑的,也是归本笃会的修士管理,从此方济各就长久住在这堂里。


方济各始终认为天主教他达成的任务就是修理这些圣堂而已。后来在一二一三年,还在桑全米尼(Sangemini)及波尔加利亚(Porcaria)之间,为光荣圣母,又亲手建造了一圣堂,于一二一六年复在亚细西城参加主教公署圣玛利亚堂的修理。方济各如同其他真有谦德的灵魂们一样,知道主要点不在于“做”而在于“如何做法”。如同诗人魏伦(注十二)说:“往往谦卑的人肯做厌烦而容易做的工作。”他就这样度他的谦卑的生活。这种生活正因为是平淡无奇的,是专从小处着手的,尤需要有天主的爱情。谦卑的人就在这种平常不足奇的生活中奉事天主;他在简易平夷的工作上,富有识别天主圣意所在的能力,方济各的生活就是这种生活的好表样。


方济各每天的生活,就是日里勤苦工作,晚上在寂静中祈求。尤其在大清早一起来,就守专心到路边或山坳上任何圣堂或小圣堂中去望弥撒,领圣体,方济各认为救世主耶稣受苦受难,一直到了死为止,神父在祭台上做弥撒,无非是为追念他的死亡,回忆他的苦难。神父每天早晨在圣堂里,重将耶稣的圣体圣血献祭于天主,如同耶稣亲自在十字架上把自已奉献于圣父一样。所以他在遗嘱上,写到他年轻回头时的情形说:“这里,在人世大地上,除了天主圣子圣体圣血以外,我看不到还有别的东西遗留给我们。所以神父做弥撒,献圣祭,为我们是天恩无穷的宝库,因而我要尊敬他,赞美他于万有之上。”


同样,在他最早给弟兄们的一个告诫上,也表示这灵修生活的辐射中心思想说:“凡是用肉眼看到在肉身里的吾主耶稣,而没有用灵眼,遵照圣神,从天主性上去看耶稣,并不相信他是真天主圣子的人们是要被罚入地狱的。同样在祭台上,在饼酒的模样内,根据耶稣自己所定的经言,经过神父的手,已祝圣好了的神体,凡是仅用肉眼去看,而不用信德的灵眼从天主性上去看这圣体的祝圣,同时不相信这是吾主耶稣基利基督真的圣体,真的宝血,隐藏在这饼酒摸样内的人们,也是要被罚入地狱的。”


在十三世纪的初叶,每一个神父,并不天天去做弥撒,仅是在主日,或大瞻礼,或有人去要求他,他才去做。方济各终想多找一个机合,能多望一台弥撒,因而在诸天神的圣玛利亚堂修理好了以后,方济各敦请圣达弥盎堂的本堂神父于晨光曦微中,特地去献头台弥撤,作为修理完成的纪念。凡是在意大利住过,游历过,对于意国民间的宗教生活多少有点儿经验的人,一定尝着过,这在大清早去望弥撒的滋味儿,并当这早弥撒举行时,一定会在堂里感觉到有一种寂静肃穆的气象,在鸡已鸣而天将且,将出的日光与未没的月色交相辉映,或是曙后一孤星,孤星远远照在山冈上的时候,大家开始去圣堂里望弥撒。祭台上红黄的烛光,映在祭台后面的石壁上,神父披着有彩色的祭衣,立在石底级下的地平上,恭恭敬敬地画了一个十字圣号,开始低声,然仍清晰可闻的,念达味圣王第四十二节圣咏,辅弥撒的人也低声分句明白地对答。迨预祭完毕,便献祭品,接着很快从圣言到正祭。亚祭时整个圣堂在清晨的宁静平安中,愈加来得严肃,吾主耶稣亲口所定祝圣的经言,从神父的口中出来,突破静空说:“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血!……”


同时打铃,打了又打,全堂跪着的教友都深深俯伏着,从他们的头上向祭台望过去,可以看到高高举扬着的,先是一个雪白的小圆饼。后是一座黄金色的圣爵。这是吾主真的圣体,真的圣血,也就是天主圣父用以除免世罪的无玷羔羊,这只本身洁白无瑕的羔羊,毎天早晨用神父的手招呼了来,专门救赎普世的罪人。我们在这尊贵无比的羔羊台前,也把我们自己高举在我们本性的能力之上。我们的心灵在这普天同庆的祭台前,投奔到天主的怀抱里去,追踪他纯灵性的爱情。我们的心灵在这个时候,把我们所有的知觉官能,个个从外面去叫回来,一个也不少的,都撤退到我们心灵的深处,准备把他们安顿在天国深深的平安中。我们在这种时候,用信德的灵眼,更可以欣赏天主的爱情隐蔵在地上这样一块小小的白饼中;用望德的翅膀更想飞到他的怀抱里去,并希望用爱德的辐射,大而像太阳之于地球,小而如火炉之于人身,去温暖普世的人心,点起爱情的心火,承行天主的圣意。一二〇九年二月二十四日在诸天神的圣玛利亚堂(以后简称天神之后堂),方济各在望清早的头台弥撒,他静听那位年老的神父在念圣经。听到有一段经文,他认为这等于天主给他一个新的命令,这比两年以前,在圣达弥盎堂大苦像前所听到的面喻还要详细,还要明白。这段圣经关系于方济各的一生至为重大。这天是宗徒圣玛弟亚(S.Mathias)的瞻礼日,这段圣经是由圣达弥盎堂的本堂神父特地到这天神之后堂来做头台弥撒时所念的,经文的内容是:“所以你们去讲道理,应当说:“天国近了!”


“你们要把病人医好,把死人叫醒来,把麻疯病人洗得洁净,把恶魔赶出去;这些恩宠你们是平白地得来的,你们也要平白地分送了给人!”


“在你们的腰边,一点也不要带属于你们的金银铜钱,你们在路上一只口袋也不要拿,无论是大衣、鞋子、手杖也都不要带,因为做工的人当然应该有饭吃。”


“无论你们进那一城或那一村,先该在那里打听,谁配招待你们的,就往谁的家里去住下,一直住到你们要动身离开这一天为止!”


“当你们进到一个人的家里去,你们要对这家请安说:但愿平安就住在这家里!”


“如果这家真配获得平安的话,那么你们所请的平安就会落到这家里去;万一这家一点也不配获得平安的话,那么你们所请的平安仍旧归还于你们!”


往后方济各每次回想到这一段圣经,每次把它来细细读一遍,愈读愈觉得这是天主给他万古常新的训令。后来在他的遗嘱上,他也是这样说:“承蒙天主亲自指示我,教我应当依照这圣经所规定的去生活。”另外还有一处也是这样说:“这是天主自己默启我,教我向人请安时应当说:“但愿天主给你平安!”等到他听了圣经上那段话,神父再把这详细解释了给他听,他喜出望外并欢呼“这才是我所愿意的生活方式,我要尽我所有的力量去照这样做!”


他获得了天主的默启,知道天主责令他的门徒要这样做,尤是愿意紧紧地跟天主走的人,已经算是完全属于他的人,誓愿为他而牺牲一切,全心全意全灵全力奉事他的人,更应当这样做,如同当初做宗徒一样,脱离了世俗,克制了自己,专为了他无限的爱情,向普世人提出道使人快活而又使人觉得严重的警告说:“请你们快点儿回头改过自新吧!因为天国确实是近得很了!”


方济各是圣堂的修理人,方济各是独修的隐修士,现在方济各做了宗徒,做了传教士,做了福音的和平使者,劝人回头改过好获得天国的平安。一出了小圣堂,他便疾忙地把脚上的鞋脱光了,立刻把他手里的杖丢得很远,连把他御寒的那件大衣都迅速地剥下来。另外找到一根粗的绳子来代替那根腰带。穿上了一件棕灰色粗布做的长衣,如同当时乡下人的打扮一个样子,不过在衣领上面缀添了一顶尖顶的风帽,随时可以戴在头上。这样装束停当了以后,他就准备赤着脚,如同从前耶稣的宗徒们一样,好跑到普天下去,向普世的人去分送天国的平安,传播天国的福音。


(注一)这里和第一章及第五章末段一样,原来传记人所叙述的太过简单,所以我决意补充这一幕的情景。原来作传记的人对于方济各的爸爸大都批评失之过严,这点我们应予以纠正的。见薛著行实第一1集第1卷第五章。


(注二)三伴记第七章第二十二节叙述说:“方济各后来自己常对人说他自来娇养惯的,吃的大都是糖果糕饼,凡是他所不喜欢的,连尝也不尝。”


(注三)三伴记第五章第十五节。“他常用灰末撒在他吃的菜上,同时对兄弟们说,他的妹妹灰末是贞洁的,用以掩护他节味克苦的精神。”


(注四)徐连(Julien.de Spire loc.cit.第五六八页)。


(注五)这是华定引老编年史家玛利亚诺的话,见年报第一编第十七页。


(注六)沙巴节所著方济各行实第六八页第二号。


(注七)季陀第二自一二〇四年起为亚细西城主教,见克利斯多法尼著亚细西城志第一卷第一六九页以后。


(注八)三伴记第六章第十九节。


(注九)在所有的传记人当中,只有圣文都拉(Legenda Major 11,4)谈到这一点,这些类似的细节目,大概他是从易兄弟(易路米那都斯Illuminatus)那里访问来的。


(注十)卑路西亚的无名氏(Loc.cit,p.572,n.141)。


(注十一)华定,方济各会年报第一卷第十八页中记载说:一五三四年二月三日方济各会会长们证明伯尔纳多内,伯多禄的子孙中有二个兄弟,一名安多尼,其他一名仍名伯尔纳多内均沦落世间,求乞为生,请参见诸圣言行录(Acta Sanctorum)十月份第二卷第五五六至五五七页。并参见克利斯多法尼(Cristofani)著亚细西城志,第一卷第七〇页以后各页。    (注十二)辞海•亥 •五四页一栏:“魏伦(Paul Veriaine)法国诗人,学于巴黎。早岁即入世谋生,感情甚盛,好饮酒,后与妻反目,遂弃家而飘泊于英、荷诸国。时所作多悲苦之音。至比利时因酒狂下狱,流离转徙于其地。一八八一年回巴黎,群推为象征派领袖。氏作诗不拘格律,最重音调。


            本书由牧童供稿,玛利亚 张译心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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