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曾说:“你们不评判人,也就不受评判;你们不苛责人,也就不受苛责”。使徒保禄更进一步说道:“时候不到,你们不要评判;等到主来,他要光照黑暗中的密事,显露人们心中的意念”。由此可见,轻率评判,可恶之至,天主最不喜欢。人们的评判之所以轻率,因为他们虽非彼此的判官,却僭夺了吾主的职权;它们之所以轻率,因为罪的坏处就在人心的“意念”,而这人心的意念却又是我们“黑暗中的密事”;它们之所以轻率,因为各人舍弃自己的事情不审判,却专门找别人的事情来评判。我们希望自己不受评判,就当宽以评人,严以责己。前者是吾主的训示,后者是使徒的劝告。圣保禄说过:“若是我们自己审判自己,就可以不受审判。”我的万有呀,我们不当作的――评判别人,我们却向未停止;我们应当作的――批评自己,我们却从来不作。
轻率的评判,有如疾病,倘欲加以改正,必当对症下药:有些人心,生来就尖酸刻薄,对待别人,也就尖酸刻薄;他们的评判正如先知亚毛斯所说,宛如苦艾,予人一种吃不消受不了之感。这种人的心既然生来如此,改正比较困难,他们宜投神修医生,全听神医的指示。尖酸刻薄,并非罪过,而是缺点;不过,由于它导致妄断和诽谤,在灵魂上生根长大,是以为害甚巨。有些轻率的评判,并非由于尖酸刻薄,而是出乎心地骄傲,他们心想,贬抑别人愈低,便是抬举自己愈高。傲慢自大的人,常常自高身价,鄙视别人,他们和法利塞人一样,大言不惭地说:“我和他人不同”!
有些人的骄傲,不甚显明昭著:他们对别人的缺点,存着一种侥幸自满的态度。他们自以为,也希望别人以为,他具有与那缺点相反的长处。这种侥幸自满,非常隐密难辨,若非仔细观察,绝难发现它的踪影;当事之人,若非经人指点,更是无法看破。有些人为自己的行为而辨护,为良心的谴责而说辞,他们见别人犯某种罪,而自己也是一邱之貉,他们就沾沾自喜,幻想着犯罪的人数愈多,罪恶的成份愈少。有些人以妄断人为乐趣,他们往往猜疑人家的私生活,演绎同事的秘密史;不幸而被他们猜中,于是振振有词,肆无忌惮,若要他们迷途知返,那就非常困难了。有些人根据感觉而评判,他们所喜欢的总是好的,他们所厌恶的常是坏的;不过,却也有个例外,虽嫌奇怪,却属事实:谁若过分喜欢某人某物,则他对此人此物的评判也必失当。这是个畸形的结果,是由有瑕可指,错综复杂的爱情产生的。大家都知道,这是出于嫉妬,即使一矉一笑,也足证他们的不忠不贞。最后,我还要指出,恐惧,野心,以及其它心灵上的软弱,也会供给私心猜忌以及轻率评判的蕃殖条件。
症候既经诊断,且看如何治疗。据说,谁若喝了爱提约比的草本迷药――阿肥迷亚-,就会幻像丛生,是蛇见鬼的;谁若咽了骄傲、嫉妬、野心、仇恨的毒汁,他所见的,也无非是邪恶过失;前一种是身体中毒,患者当服橄榄酒解毒,后者是灵魂中毒,我为他开个相同的偏方:爱德一瓶,尽量多饮,不必怕醉,既醉之后,邪恶自散,妄断自除。爱德若果遇见邪恶,必定耻为相会;不得已而相会,亦必视而不见,甚至闭上眼睛,连看也不看;爱德如果听见邪恶之言,她必天真自持,不信其为邪恶,只当它是邪恶的影子,是邪恶的幽灵而已;如果事实如此,不能不信,她便马上分散心思,将其忘怀。爱德是一切邪恶的良药,尤其是妄断是非的灵丹。在患黄疸病的人眼中,一切都呈黄色;据说,若要治愈这种病,必须在患者脚板底下包扎白屈菜。轻率的评判人,正是一种精神上的黄疸病,它将所接触的人物都显得邪恶可恨;若要医治它,不必在眼里心中投药石,而要在个人的感情――灵魂的脚上――施手术。只要你的感情受到约束,你判断也自然受到节制;只要感情出乎慈悲,判断亦必宽仁。
这里,我给你举出三个很好的榜样:依撒格曾经说过,黎贝加是他的妹妹;之后,亚比默却见他调戏黎氏――换言之,就是在爱抚她――于是亚比默判定她一定是撒格的妻子;如果亚比默是个坏心人,他就会断定,那妇人若不是妓娼,一定也是个乱伦者;可是,亚比默却从好处着想,作了最宽仁的判断。圣母怀了孕,圣若瑟看得非常清楚;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圣母玉洁冰清,无瑕可指,他不能相信,圣母作了非分之事,于是他决定暗地离开她,让天主来判断一切。他为何如此决定呢?圣经上说:“因为他是个义人”!义人,当他面对事实,无法替好人圆情的时候,他宁愿三缄其口,不加批评,他宁愿忘却那人那事,让天主来作评判。被恶党钉在十字架上的救世主,无法辩解恶党的罪行,他却说他们愚昧无知,以期减少他们的恶意。我们若不能为别人犯的罪行而辩解,总可以对他们表示同情,譬如说他们一时糊涂,或者是偶而软弱等等。
然则,我们就绝对不能判断别人吗?地又不然!费乐天,在法庭上犯人受到审判,那是替天行道!审判官是天主的发言人,也是他的通译官,他们好比天主的神谕,所作的审判,必当合乎天意;如果但愿一己的私见,他们就难免遭到天主的审判,要知道,人审人,人判人,都是属于天禁之列啊!
看见或知道某事,并不先于判断某事。按照圣经讲,判断,必须事先假定有某种困难等待决定,也许它的大小不同,真假有别。圣经上说:“不信的,已经被审判了”,因为他们毫无疑问地受到了天谴。天主禁止的是判断人,而不是怀疑人,所以说,怀疑人,并非不对;不过,我们怀疑猜测人的限度,也当止于理由、有根据、有证明;否则,我们的猜疑就难免流于轻率。比方说,假定心地邪恶的人,见到了雅各布伯在井旁热吻拉该尔,或者见到了黎贝加从外方人爱理则手中接受手镯耳环,他虽毫无理由,了无根据,也必猜想他们心怀邪念,其实呢,他们两位正是爱德的楷模呢!一般而言,如果一件事的本身无好坏之分,我们对它遽下邪恶的结论,除非情形特殊,都难免流于轻率的评判。
为了责备某人,从单独一件事上遽下判断,也可算作轻率的评判,关于此点,容后详谈。
最后,我要昭示大家,收其放心,严以律己的人,绝非妄断人的份子。蜜蜂碰到了雾气朦胧,天色阴沉的日子,便深居蜂房,忙于酿蜜的工作;心地善良的人亦复如此,他们碰到混乱不清的事物,绝不与之同流合污,也不助桀为虐;他们宁愿深居简出,闭门思过,忙于独善其身的工作。谁若乐于责人,吹毛求疵,此亦妄人而已。
有些人,或者料理家政,或者管理国事,他们主要的任务,便是注意监察别人的行为,以上所言,他们不在限内。但愿他们以仁为心,忠于职守;除此而外,也当勤修口德,勿忝所赋。